“啊，你弄的是什么啊，难看死了……”
“这可是我精心给你画的，我觉得挺好的啊……”
“笨蛋，你，走，你走。”
小沫一边说着一边跑到了厕所里，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被面粉和水彩笔画成了一副狼狈模样，眼眶里囷满了眼泪，汪汪的直打转儿，好像下一秒就会滑落下来。
“小若，你要是再给我瞎画，我就不理你了。”
小若在客厅里听厕所里的自来水哗哗的流着，时不时传来小沫洗脸的哗哗声，他的心里暗暗的笑着。
花飞，叶绿，秋叶飞落。然后，一遍，又一遍的重复。两个人在一起的欢笑声距离现在越来越远。现在是什么时候，就算做这个动态的时候吧。
“沫，在干什么那？”
“无聊，看会儿书。”
“又在学习啊？”
“那有什么办法，高二的知识那么多，要学完给高三复习留时间啊。”
“哎，学习这东西实在跟我没有缘分。”
“谁像你啊，这么闲”
“哈哈，有空你来找我吧，保证技术进步。话说，我给你说的你试了吗，很好看的。”
“没有，学校不让化妆。也没有时间。”
“哦哦，这样啊……”
“还有事不，干正事了，休息结束了啊。”
“拜拜，我去玩了。”
沫放下手机，看着屏幕由亮变暗，然后黑屏了。作业纸在书桌上被傍晚的风逗弄着，时不时发出咔，咔的声响。外面，枝头上，一只麻雀在望着远方，刚才旁边的那只鸟已经离开好久了还没回来。也是，飞离枝头的他也许已经在哪里找到了新的巢穴了吧，也许是在流浪吧。
沫拍拍自己的脸，又开始拿出试卷来做题了。
那个夏天，若找沫出来一起吃两人都喜欢的香草冰淇淋。坐在冰淇淋屋里，若开心的看着沫吃冰淇淋的样子，问她好不好吃。
沫笑了，“你真怪，咱们这个夏天都来了多少次了，不一样嘛。”
“嗯。”
若拿着勺子来回搅拌着杯子里的冰淇淋。
“你怎么吃这么慢啊啊，我都快吃完了。”
“不着急……”
沫疑惑的看了若一眼，蹭，蹭两口，“解决了。”
“哦哦，那，还坐一会儿吗？”
“可以等你一会儿哦。”沫吐了吐自己那被冰的有些发白的小舌头。
“那个，马上就是高中，我不打算正常上学了，我去学化妆啊。然后，我就去其他地方了，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，就，再见了。”
若走了，沫坐在那里，只有那个空杯和半融化的冰淇淋的杯子陪着她，一切都变得静静地。
啊，终于搞定了，可以回家了。沫收拾好书包，已经十点多了，再不回去妈妈要着急了。她匆匆忙忙的下楼骑车，飞快的，自由的，无拘无束的走在回家路上。“拐弯之后就到了。”她想到就一把骑上主路打算穿越过去。
吱！——
“怎么，这么黑啊。妈？爸？你们在哪里啊？……”
沫大叫着。
“好孩子，好孩子，冷静点儿，爸爸妈妈在这里呢。”
沫感觉自己被抱住了，妈妈一直在自己的耳边说着话，“小沫，你醒了，太好了，你醒了，吓死妈妈了。”
“这是怎么了，我看不见啊。”
“没事没事，等过几天就好了，没事没事，小沫。”
在医院的日子里，蝉声渐渐少了，外面也渐渐安静了。
“还不能出院吗？”沫问到。
“明天就可以了，小沫，恭喜你了。”护士平静的说到，“不过眼睛，还要等眼角膜，这个，也是在没办法了。”
“嗯嗯，我知道。”
“你妈妈告诉你了？”
“啊……，那天，被我逼问的没办法，她就哭了，那时也就明白的差不多了。”
“你妈妈为了你也操了心了，你也要坚强啊。”
“没问题的。”沫笑笑。
回到家里几天了，沫在一片漆黑之中又一次渐渐适应了家里的生活。
这天，若打来电话，问沫的情况。沫勉强的回答没问题。然后，说了几句就草草挂断了，也许，眼泪会在下一秒就掉落了，怎么能让他担心呢？
她的眼里湿湿的，泪珠一滴滴滑落下来，毕竟，毕竟当年你只能把我眼睛上的妆画好，其他的你都做的很糟糕啊。
若时常给她打电话，提醒她天气：“今天晴天哦”，“今天不适合出去啊，天很阴呢”……
他还给她说在生活中遇见的有趣的事来逗她开心，说他现在一定能给她画一个漂亮完美的妆。一开始她在电话里笑的很开心，而放下电话就又开始有些沮丧。但是，随着若的关切和时间推移，沫终于也更积极了，尝试着去了更多的地方。现在，她有一个梦想，想看尽世间美景，然后都记在心里，一遍遍欣赏。但是，这个在原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，现在来说是遥不可及的，她和若这样说到。
“可以的，我来帮你吧。”
第二年的暑假里，若来找到沫，一边对她说着，一边给沫打理梳妆，沫的头发被若一点点梳的整整齐齐的。
“我年底就可以毕业了，到时候，我去帮你找你想要的风景。”
“谢谢，你发现了吗，你其实并不是他们说的坏啊。你是个好人。”
“是吗，我怎么就觉得自己好坏的，哈哈。”
若把沫的头发放下，镜子里的女孩宛若仙女。
“你真漂亮。”
“你是不是又把我画丑了啊？一定除了眼妆别的都不行。”
“哈哈，怎么可能，我技术很好了，要是……”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。
“要是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你妈妈在的话会喜欢的，我肯定。”
“嗯。”沫停了一会儿，“若，给我读读我桌子上的书吧。”沫把头歪向若，吐吐那小舌头，好像看见他一样。
“这，有点难吧，我读的不好别笑话我。”
“嗯。”
“这，是古文啊，你没搞错吧。”
“嘻嘻，没有，就这个吧，来考考你，嘻嘻。”
“哎……”若叹口气，硬着头皮开始读。他没听过，更没读过这个故事：
“古有鸟，决起而数尺，高比鹰。其黄质而红章。尾有七羽，长而色异。居深林，鸣似莺。常比翼而飞，唯此一双，绝无再者。
一日，二鸟飞于苍穹之中。倏忽，鹰见一鸟后，欲扑，其一鸟觉而冲鹰。鹰怒，扑而啄之。挣而无力，终死也。而一鸟泣，亡，其音悲。虫鱼鸟兽，鬼神人魔，闻者皆悲，涕泗横流。天帝悲，赐其神力，遂为神鸟。
神鸟飞数百里而不知累。一瞬，高千尺，无物可及。周游于神州内外，四海之间。览世间绝景，各处皆留其声。”
“你觉得怎么样？”沫问。
“不太明白，应该是个不错的故事。”
“嗯，确实不错。”
“那，今天不早了，我就先走吧。”
“好吧，放你一马，下次你要给我画的比这次好哦。”
“嗯。”
“那你就再做最后一件事，给咱们两个合个影吧，等有机会我再看，虽然不大可能。”
“可能的，一定。”若拿出手机，把头靠近沫，“准备。”
咔
“我给你发过来，等一下啊。ok了。”
若把手机还给沫，拍了拍她肩膀说：“我先走了，你要加油哦。”
“嗯，没问题的。”
“那拜拜，下次见了。”
“拜拜。”
若走了，沫笑笑，想：若可真是安慰人的词汇有限呢，每次都只是那么几句，哈哈。
若又来了很多次，陪她说了很多话，回忆了好多小时候的事，两个人一起笑着，还是像原来一样，吃东西，散步……
年底，若来了，又给沫打理了一番。
“那我走了，让我去帮你看看美景吧。”
“嗯。”
就这样，两人结束了最后一次见面。
雪，缓缓的飘落在大地上。街道，枝头，人的头发上都落了白白的一层雪花。
若开始了他的计划，先去了南方的沙滩，山水。他一边旅行，一边磨练摄影技术。天天给沫讲自己的所见所闻，继续提醒沫注意天气。“家里是晴天，多出去转转吧。”
春夏秋冬，东西南北，若在这里那里转着，讲着一路的见闻。
那天，若没来电话，随后接着好多天，都没有。沫担心了，好几次打电话给若，却怎么也没有人接。
沫担心着度过一天天。
这天沫妈妈接到医院的电话。
“有人给你捐献了眼角膜了，小沫有希望了。”
“谢谢，谢谢”妈妈哭成了泪人，“请问是谁捐献的啊？”
“一个小伙子”
“那，也就是说，他……”
“嗯，他现在在重症病房。”
“怎么了。”
“意外，快不行了。”
“那他叫什么。”她急切的问到。
“若。”
“啊？！”
沫隐隐听到若的名字，急忙问到怎么了。
妈妈说了情况，沫着急的叫妈妈带她到医院找若。
沫来到医院，请求见见若。但并没有被允许。
沫站在窗前，站了好久，好像在看着若。
妈妈劝她先回家，沫哭着不舍的被妈妈和若妈妈拉走了。在那时，也许是错觉吧，若的手指好像动了动。
手术的日期迫近，一切都在准备着。
那天，两人被推进了手术室。若仍旧像是在沉沉的睡着一样。
手术很成功。沫，又看见了这个久别的世界。她哭了。
她清晰的记得，她做了个梦，梦里若给她读了神鸟的故事，像那时一样磕磕绊绊的。她还梦到若给她讲他旅行的故事，告诉她那相机和相片在哪里放着，用那几句常说的话安慰了她。最后，他说，他要给她再做最后一次眼妆，最完美的一次。又说她应该自己去看看那世界了，请求她，帮他把他的那份一起欣赏了。
后来，她去了若家，道谢，看看若的父母，说了好多感谢的话。她请求去若的房间找他的相机，说若这几年生活都留在了相机里。得到允许后，她很快找到了相机，和若的父母一起看了若的这几年的生活和经历，看着看着，三个人留下了眼泪。
枝上，吐露新绿，春天来了。沫在手机里又记下一句话。
“今天是个晴天，我出发了。”
沫走了，去了若那最后没有到达的地方。
“若，最后，让我来实现我们那个梦想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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